泠靈

非水号,非小号,非引战,世子郡主不是桶漆,花忱也不是添沟,人身攻击的摇光公主请条理清晰地与我们交谈,谢谢配合。

夏日

季元启1v1,3500。


各课测评完毕,炎炎烈日下,大礼堂中的学子几乎是在院长致辞完毕的一瞬间便冲了出去,高喊着自由、解放,感觉每一寸空气都更加清新,每一缕清风都更加凉快,仿佛人生都得到了升华,宸王也被轻快的气氛所染,在唇边不禁挂了一抹笑。唯一不太美好的大概是夏季的酷暑难耐,季元启在欢呼雀跃地百米冲刺后下了山,向书院大喊着再见。然而没过一会儿,他就以掌为扇,显然是快跑后热气涌入身体,手脚都沉重了不少。他拖着太阳炽烤的影子,满头大汗地向我发出了嬉水邀请。


他选的地点从没让人失望过,我觉得这几乎称得上一个避暑胜地。小池塘周围绿树环绕,叶隙碎光,风掠窸窣,除开提笔低头记录这一切的记史,一切都给人以美的享受。


季元启非常直白地捅了捅记史的肩膀,问道:“你怎么还不走?”


随后,记史的笔开始移动,甚至不用看季元启抽搐的嘴角也能猜出记史在写什么。


他还是立刻调整表情,满脸阳光明媚地向我走来,宽慰我亦或是自己般装作不在意着说没事不用管他。


有旁人在,我多少还是有些拘谨,他便扎好广袖,挽起裤角,身先士卒地下了水,一步一步走向池中央,水也逐渐没过了他的膝盖。他嘻笑着招呼我下来,我便学着他的模样蹚水,看我熟悉水域后,季元启使出水炮攻击,在我没反应过来前一个猛子扎进水里,我又气又恼,在他换气之际疯狂泼水——至此,一场打水仗就此开始。


我们打得难舍难分,等精疲力尽上岸时,才发现衣服都湿透了。我提议去买点新衣,季元启却只是拧了拧水,拍着胸脯保证他凫水经验丰富,在大太阳天不会着凉的。我实在劝不住他,再三叮嘱身体有不适就立刻换上我买来的衣服,他在树上闭着眼敷衍地点了点头,我思索一阵,决定让记史看着他点。


等我买来衣服,他已然睡熟了,但除了枝叶间的碎光,他照不到什么太阳,而每一阵风籁都让我替他担忧。等我犹豫再三,最终还是叫醒他时,他第一句话便是:“阿嚏!”


记史嘴中念念有词,又将这一切记录下来,季元启吹胡子瞪眼,俨然一副要跟他同归于尽的样子。最后是我劝下他来,哄着换上了干衣。


宣京华清路遥马慢,抱恙乘车多有不便,我提议让他休养几日再走,记史与车夫等人商量后,一致通过了。


原以为找到客栈安顿好众人是最难的部分,谁知季元启直言看到记史那张脸就烦,看到一堆白鹤青云就瞎,以各种花式理由拒绝人照顾后,我,花家少主,和他最投缘的同砚,也留在了宣京。


季元启生病后还是安分了不少,但瞧着他那副病怏怏的模样,我心里却比他吵吵闹闹时还难受。


接过记史买来的药,我找店家借了厨房。煎好药推门入房,季元启还烧着脸,把自己整个人蒙进被里,只露一个头,乱糟糟的头发被汗水打湿,他虚着声说了一句:“你可以走了。”随后的背过身,不再言语


我猜想大概是他闻到了我手中药的苦味,于是便放下药,摸出以备不时之需的蜜饯,摊在掌心,饶过去拍了拍他。他睁开紧闭的眼,我见有希望,便趁热打铁,劝说他吃药病才能好。谁知他虽在病中却依旧大声地惊呼道:“什么?!”


他勉强撑手起身,揉抓开额前挡住视线的头发,顺着我的目光看去,瞳孔骤然放大,身形开始颤抖。我又劝了一遍,他再三鼓气,一口闷下,整张脸都拧巴在了一起,边呕边咳,又腾出手来向我讨蜜饯。我将那一把都倒在他的手心,他立马全塞进嘴里,又喝了一杯水才缓过来。


最重要的事解决了,我便问他先前是因为什么想赶我走。他嘿嘿傻笑,顺了一绺发挽到耳后,低下头,脸依旧是烧红的状态,只是这次连带着耳朵也染上了绯色。


“其实我就是想你能多陪我一阵儿……”他欢欣地嘟囔着,语调一转,将头低得更深,伤心又稍有些委屈地说,“但你许久未回南塘了,也甚少有人捎信来,我不该久留你。”


我紧锁眉头,听着他软糯糯地话语,也不忍训斥地太过,短暂思量,只让他以后有话直说,万不可做出伤害身体的事。


下一秒,他原先低垂的脑袋猛然抬起,先是急咳几声,随后情绪有些激动地哑声解释起来:“我真没想到会着凉,本来我就是这么打算的,但着凉麻烦了你,我怕你不答应,只好顺着央你留下照顾我了。不过我身体好,至多再休养半天就好了,不用麻烦你了……”


我想起他当时胸有成竹的模样,确实不像要诓我,只是过于高估自己。这么一理,我顿感愧疚,无论对方品行如何,都不该妄加揣测。于是我自告奋勇,自主提出多留半日照顾他。季元启先是一愣,紧接着双眼蓦地一亮,随后绽开笑颜,喜出望外地同意了。


卧在床上,他迷糊地讲起原先完美的计划:他说,之所以不愿意换衣,是因为他找到了很多我闻所未闻的好地方,想用着一天体验个遍;他说,午膳是去一家宣京烤鸭最好吃的店,瞒了大半学期,就是为这一天的惊喜,到时他要炫耀自己的眼光不赖;他说,有家店的华清甑糕很好吃,还有水盖羊肉和火晶柿子,是记史尝了都忍不住重点描写的正宗;他还说。原本晚上还要去逛夜市,夜市上有一家苍阳小肆,他很喜欢那里的味道,特别是晚上从那家店往外望,华灯初上,人声鼎沸,车水马龙……他越说越小声,微微有了抽泣的意思。完完全全按照他的计划来,他怏在病塌上的几率很小,只是……


我几度无言,好半天才从可惜悲痛地情绪中抽离,说道:“午晚饭还是可以在客栈里吃的,你且告诉我在哪,我把烤鸭先寻来如何?”


他蔫着说可以找记史问问。记史照着记录指明方向,我也尽量快去快回,不想拂了季元启策划的一番好意。


季元启推荐的店总没错,除开价格,一切都足以达到远超预期的程度。


等用完膳,他的病情竟奇迹般回暖,我们商讨一阵,把水仗盛地划去,猴子爬树划去,一切过于激烈或过于易病的地点划去后,考虑到病人不宜太过奔波,我们将地点定为戏院、桃园、葵花坪,折回吃晚膳,而后我便要赶晚船启程回南塘。


第一站是戏院,季元启起初觉得新奇有趣,可没过多久就昏昏欲睡,我忍俊不禁,腹诽道:看来这是季少主一时兴起才列进去的。等我把他拍醒,他一个激灵,问我是不是有些扫兴了,我叹了口气,拍着他的肩说:“我倒无所谓,只是其他看客怕是不太舒服。”


他如释重负:“你没事就好。走吧,下一站!”


这一站他的兴致明显高了不少,熟络地与园主打了招呼后,他领着我进园摘桃。我想到什么,开口问他有没有偷过桃,他四下张望,郑重地点了点头。


他几乎是指点江山般教我挑好桃,介绍了几棵特别培养的树,比如这棵比别的都脆,这棵比别的都软,但我在南塘的藕也不是白采的,上手后倒是反过来向季元启介绍了。他装着一副老成的模样,捋了捋下巴处并不存在的胡须,仰天赞叹道:“孺子可教啊孺子可教。”


我没好气用肩膀顶了他一下,他夸张地捂住伤口痛呼,大有坐地不起的势头。我忍住再打一记的念头,帮他敷衍吹了吹,示意他赶快摘。


从桃园出来赶去葵花坪,已经夕阳西下了,一路车程比我们想得要久,他望着旖旎天际,遗憾又无奈。如烈焰火燎的天际映衬着向阳花,本该清新绿菌变成了暖洋洋的橙黄,在夏风的包裹中更添几分暖意。只是想赶在霞光来临前狂奔的季元启此时满头大汗,面红耳赤,那股朝气蓬勃的劲儿也随着光阴消散,一如他病在床塌的模样,那时他嘶哑的声音也重现耳边。他眼神涣散,痴痴望天,喃喃自语道:“晴空和晚霞这里的景色不同,我原以为是能赶上的……”


很快,他扬笑回头,抱膝坐下,拍了拍身旁草地示意我过来同坐,我们身后是连接着缤纷天际的向日葵。我看着季元启被红先渲染的朦胧不真切的侧面,他的嘴一张一合,叽叽喳喳地向我介绍着这里的一切。我了解到“葵花坪”是他自己临时起的,这里少有人问津,附近也无居民,他本想待我看完晴霞变化的景象后请我命名,可惜计划落空,我们只来得及赶上霞光漫天。


他从头介绍到尾,我在残阳欲落的氛围下久难开口,直到他说完,我也好半天没回过神,还回忆今天经过更改依旧其乐融融的经历。


我们听戏时他一开始眼眸熠熠生辉,再后来头开始一点一点,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撑开眼。等终于抗不住冗长的内容,嘴边还断断续续念叨着:“你看……小爷早就说过了……很好……吃吧……桃子……”


桃子?


这两字微妙地勾起了我对莲藕的记忆,也许是那几个月吃藕吃吐的痛苦深入骨髓,也许是我曾把摘桃采藕地方式联系在一起过,也许是园主曾念叨过一句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让我深有体会,总之我立刻精神抖擞,忽略季元启略带诧异的目光,向他发出邀请:“花家有荷塘未命名,能赏花,能玩水,能采莲蓬,还能吃南塘藕饼。你若得闲暇前来,我们把今天的加倍补上。”


说完,他的眼睛又亮了起来,独属少年的生气重新涌起他的四肢,他起身伸手拉我,帮着拍了拍衣摆上沾的土灰。


“走吧,小爷带你吃华清特色。”


他意气风发地在马车上描述火晶柿子有多好吃——可惜这个季节早没有了;他描述水盖羊肉有多好吃——可惜大夏天店家不卖。但他还是用一贯与生俱来的自信说道:“保准你吃了甑糕就赞不绝口。”


匆匆吃完饭后我就去赶夜船了,季元启出乎意料的没有多留多说,只是吹了一曲悠扬,以箫寄情。我上了船,总觉得箫音还在耳畔,回望岸上人潮涌动、灯火通明,忽然明白季元启说在苍阳小肆往外看的景象了。


那些热闹近在咫尺,是触手可及的美好。我听着越来越远的吆喝声,望着夜市的方向。


我想,季元启此时想必在那家小肆内,与我共赏人间烟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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